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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回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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衛嫤做了一個很長很累的夢,累到幾乎要虛脫了。

她忘記是怎麽告別予聆的,只是不停地走,走過了草地,走過了河川,走過了沙漠,又走到了草地……無盡循環著,讓人好生厭煩。最可恨的是,她根本控制不住方向,好像沒有了左右,只能向前,一直走,一直走……

走過河川的時候,她冷得牙齒打戰,雙目結冰,走過沙漠時,她又感到周身發燙,似被晾在了火爐子上,就這樣反反覆覆……

也不知過了多久,終於來到了一片春暖花開之地,她雙腳一軟,直挺挺地倒下了。

耳邊傳來了各種各樣的聲音,有怒罵,有勸慰,有針鋒相對……然後,萬籟俱寂,一片空明。

“小枇杷,今天吃什麽?好餓……”她在夢裏將地面刨了個遍,沒有雞腿,沒有水晶肘子,沒有五花肉,她站在汪洋花海之中饑腸轆轆。

“小姐,小姐,那個不能吃,小姐!”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,還有人拼命跟她搶手裏的花花草草,太過份了!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將吃肉改成了吃素,卻還是有人不讓她消停。她怒了。

“老紙說了很餓,你們都聾了?”這一骨碌翻身,醒了。眼前烏漆麻黑的,只有一盞黃豆大的燈在風中戰戰兢兢。燈火下映著的是雲箏那張焦慮的瓜子臉,還有……

“嫤兒,你終於醒了?嚇死爹爹了!以後出門多帶幾個人出去……不是,最好把十六名護衛都帶整齊了!”她還沒弄清身在何處,就被狠狠地捂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,跟著,竟有兩道濁淚滴了下來,掉進了她的領子裏。淚水很燙,是……衛夢言?

“爹。我這是怎麽了?我不是出去了麽?怎麽會在這裏?”好不容易適應了屋裏的昏暗,才發現床前圍著的不止一人。原本還算寬敞的屋子裏滿滿當當全是人頭。

“表妹,你覺得怎麽樣?有沒有哪裏不舒服?”梅山第一個擠進來,親昵地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,見她沒有異狀,才籲了一口氣。

“怎麽你們都在這兒?還嫌我院子裏不夠擠?”她的記憶停留在柳沁那致命的一擊,後面的事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。原以為自己一定小命嗚呼,就等著再重生一次或者直接死透,不想卻被人救了,她有些懵懵地。又將屋裏的人挨個看了一遍,沒有簫琰。

王佐攏著袖子站在門邊,看不清臉色。樂青立在床頭,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,梅山摸了她的頭,又去摸她的手,卻被衛夢言一把推開。梅山身後站著的是雲箏。手裏還捧著一碗東西,散發出淡淡的粟米香。

“簫琰呢?”她下意識去看自己的衣服,被換過了,沒有血。

“乖,有什麽事明天天亮再說,你身子還虛著。先吃點東西。”衛夢言從雲箏手裏接過碗,執起勺子勻了勻,低頭吹涼了遞上去。

剛才還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人。突然就不喊餓了,她擋開了衛夢言的手,就要掀被子下床,卻被衛夢言和梅山齊齊動手按住。

“爹,簫琰呢?他跟我一起出去的。是他救了我。”雖然那麻煩是簫琰引來的,可到底他還是拼命擋下了那狠毒的掌風。她記得的。

“簫公子沒有大礙,只是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,衛小姐聽相爺的話,喝了粥好好歇著,別胡思亂想。”樂青溫聲勸慰著。

“他……真的沒事?”

衛嫤將信將疑地看著眾人,覺得人人都信不過,最終她將目光停在了梅山身上。

“沒事啊,他比你醒得早,三天就醒了,你昏迷了七天呢,可把我們嚇壞了。”梅山早已經暈血的狀態中解脫出來,在她面前活蹦亂跳。衛夢言嘆了口氣,將勺子往前挪了幾分。

七天?原來已經這麽久。

衛嫤看過了梅山又去看王佐,卻見那人一轉身,閃出門檻不見了。

“山兒,你和雲箏照顧小姐,樂公子,能否借一步說話?”衛夢言看出了女兒的質疑,也不再逼她,只憐愛地撫了撫她淩亂的長發,又不放心地多看了幾眼,方才起身,領著樂青慢慢走了出去。

梅山喜不自禁地接過了粥碗,正要效仿衛夢言執起瓷勺,卻猛覺手中一空,衛嫤也不管碗裏燙不燙,竟仰著脖子一飲而盡。

“表妹!”梅山目瞪口呆。

“有沒有肉?”衛嫤意猶未盡地拖起袖子擦嘴。

“啊?”梅山有思維有點跟不上來了。

“算了,雲箏,你再去給我盛一碗,再餓下去,我就得吃人了。”衛嫤將碗丟給雲箏。

“表妹,你和簫兄怎麽會遇上匪人的?身上可有損傷,我是說……”梅山湊近來,臉上有些鬼祟的紅暈。

“我?”衛嫤沒領會他的意思,伸手從頭到腳摸了一遍,搖了搖頭,但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,猛地一下挺直了腰板,“我的衣服呢?那件水藍的衣服?”

“衣服臟了,又爛得沒法補,就叫人拿去扔了,那件衣服不值錢的,表妹若是喜歡,我叫人再給你做一身兒。”梅山看著她肉痛的模樣,百思不得其解。

“嘖!”衛嫤推開他,低頭找鞋子要下床去,卻聽院外傳來了衛夢言擡高八度的聲音。

“姓樂的,你不管著你家那母老虎,好說得管管你那瘋狗似的小姨子,她要追夫是她的事,現在傷了我衛夢言的女兒,就不是那麽好說的了。簫琰是與金平梅府簽了死契的,他就是死了,也還是嫤兒的人,行走江湖不作奸犯科,我官府可以不管,但現在她欺到我衛夢言頭上來了!我又豈能容她!姓柳歡若是有心,就帶著那不爭氣的妹妹好聲好相地爬過來賠禮道歉,嫤兒要是高興了,說不得還能把簫琰還給他。如今那小蹄子出手這樣重,哼,老夫也幫不了她!”不愧是衛小霸王的爹啊。這氣勢嗷嗷地讚。

以前衛嫤做什麽衛夢言都會說她“胡鬧”,可是這一次他非但一句重話也沒說,竟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護著她。原來有爹的感覺就是這樣的,當著面兒的時候可以罵得最兇,可是一轉過頭,就去罵別人去了。衛嫤的神情滯了一下,鼻頭竟有些發酸了。

“相爺,你不看僧面看佛面,簫琰好歹是與沁兒有婚約的,衛小姐身份高貴。又不可能下嫁給他,是男人總該要成家立室的,這樣占著茅坑……”樂青沒說完就被打斷了。

“放肆!虧你是一代名醫。說話怎的如此不堪?念你對老夫尚有救命之恩,此事不予你計較,以後休得再提。”衛夢言氣呼呼的一揮手,正要下逐客令,卻見衛嫤鬼鬼祟祟地從屋內走了出來。他胡子一翹,生氣了,“嫤兒,你怎麽這般不聽勸?不是說要好好躺著麽?”

“爹爹息怒,女兒說完這句話就去睡了。”她甩開跟在身後拖拖拉拉的梅山,快步走到樂青面前。再擡起臉時,已換上了一臉冰寒,“你回去告訴柳沁。我是不會把簫琰交給任何人的!她如果真有本事,就上門來搶!我衛嫤隨時等她來算這筆賬!我說完了!”

她大踏來,大踏步走,哪有半點病人的虛弱模樣。

衛夢言擦了擦眼睛,看著女兒的背影。只道是方才做了個夢。

樂青抓著後腦勺,十分為難地嘟囔著:“這姑娘家說話怎麽那麽不知羞?好端端地霸占那麽多男人做什麽?而且還是別人的夫君……”

衛夢言幹咳數聲。令他收聲,自己擡頭看看天空中明亮的星辰,仰首闊步地走出了院子,那姿勢竟同衛嫤方才一模一樣。

樂青瞧著兩頭漸行漸遠的背影,一拍腦門,垂頭喪氣地回莆園。

衛嫤走進屋裏,梅山還坐在桌旁沒離開,兩人四視交織,他臉上浮起一絲不健康的白,躲過她探究的視線,梅山不由自主地努了努嘴,起身作了一個揖,像喝醉了酒似的顛了出去。

衛嫤沒說什麽,因為她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的血衣,立時激動得忘記與表哥告別。

可憐的表哥就這樣一臉憔悴地佇立在細碎的星光下,哀怨地回眸流連她俏生生的身姿。

他想叫住她,可看她欣喜若狂的樣子實在不舍得打擾,便只好戀戀不舍地爬出門檻,一步一挨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間。

“咦?怎麽沒看見呢?我記得明明是帶了出來的。”衛嫤將手伸進血衣裏,裏裏外外掏了個遍,卻沒找到要找的東西。

“小姐,這衣裳不是早就丟了嗎?怎麽又撿回來了?”雲箏端著碗進門就傻了,衛嫤才醒來沒多久就又把房裏刨得像塊狗窩似的,簡直沒救了。

“雲箏,我衣服裏的東西呢?你有沒有看見?”衛嫤將血服來回抖了好幾回,一無所獲。

“什麽東西?”自家小姐出門時沒有帶銀兩的習慣,雲箏為她換衣服的時候也就沒有細看,當時一頓兵荒馬亂,所有人都只顧著給小姐療傷,其它一概未理,誰還能想到那破爛的血衣裏還有東西?左相府又不差錢……雲箏看一眼桌上的清單,遲疑道,“小姐出去時只戴了一枚金釵……奴婢這就叫人去找,興許還能找得到的。”

“不是說的那個!一枝破釵有什麽好找的?”衛嫤有些暴躁地丟下血衣,在屋裏倒來倒去地走了幾個轉,終於放棄似地甩開心緒,粗魯地掀起被子將自己裹進去,“沒事了,你下去吧。”

“小姐?”剛才還看著衛嫤焦躁不安,這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安靜下來,雲箏有些不適應。

“將燈熄了吧,不找了。”衛嫤索性翻身,將背心向著外邊,她想著那正面刻著個“樺”字的“灼華令”,胸中一陣陣發怵,過一會兒,眼淚悄悄地流了下來。

既然都拒絕人家了,還假惺惺地留著那塊東西做什麽?可即便是這樣想的,她還是覺得胸口像是缺掉了一大塊,涼颼颼地灌著風。

換作以前的卓樺,她一定會高高興興地帶著笑容嫁給他,不僅僅是他,也可以是夏侯卓琪或者夏侯卓淵當中的任何一位,可是現在……

雲箏躡手躡腳地過來吹熄了燈,只留下滿室黑暗,一欠身,悄悄退了出去。

衛嫤抓起被子輕輕地揩去了眼淚,換了個姿勢,咬了咬唇,慢慢閉了上眼睛。

而與她一壁之隔的人正對著火光,小心翼翼地端詳著一方金令。

那金令的正面,浮刻著一個“馮”字,字面金光閃閃,耀得人眼花。

“衛嫤身上,怎麽會有大內馮公公的令牌?”他自言自語,不知不覺地鎖緊了眉頭。

PS:

第二卷 開始了。謝謝熱戀^^親的平安符。謝謝寞寞和豆腐的生日祝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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